摹喵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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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0.读书39~《台北人》

2017.10.19

 

久仰大名的白先勇的《台北人》,一开始以为是散文回忆录,没想到还有鬼故事,才发现是短篇小说集。

这种小说也只有白先勇这种家世经历的人能写。

永远的尹雪艳

尹雪艳总也不老。十几年前那一班在上海百乐门舞厅替她捧场的五陵年少,有些头上开了顶,有些两鬓添了霜;有些来台湾降成了铁厂、水泥厂、人造纤维厂的闲顾问,但也有少数却升成了银行的董事长、机关里的大主管。

人生际遇大起大落

不管人事怎么变迁,尹雪艳永远是尹雪艳,在台北仍旧穿着她那一身蝉翼纱的素白旗袍,一径那么浅浅地笑着,连眼角儿也不肯皱一下。

可是洪处长的八字到底软了些,没能抵得住尹雪艳的重煞。一年丢官,两年破产,到了台北来连个闲职也没捞上。尹雪艳离开洪处长时还算有良心,除了自己的家当外,只带走一个从上海跟来的名厨司及两个苏州娘姨。

处变不惊

尹雪艳的新公馆很快地便成为她旧雨新知的聚会所。

旧雨新知,妙啊

于是这起太太们,由尹雪艳领队,逛西门町、看绍兴戏,坐在三六九里吃桂花汤团,往往把十几年来不如意的事儿一股脑儿抛掉,好像尹雪艳周身都透着上海大千世界荣华的麝香一般,熏得这起往事沧桑的中年妇人都进入半醉的状态,而不由自主都津津乐道起上海五香斋的蟹黄面来。

到了台北还是要纸醉金迷

尹雪艳本人督导着两个头干脸净的苏州娘姨在旁边招呼着。午点是宁波年糕或者湖州粽子。晚饭是尹公馆上海名厨的京沪小菜:金银腿、贵妃鸡、抢虾、醉蟹——尹雪艳亲自设计了一个转动的菜牌,天天转出一桌桌精致的筵席来。

到了下半夜,两个娘姨便捧上雪白喷了明星花露水的冰面巾,让大战方酣的客人们揩面醒脑,然后便是一碗鸡汤银丝面作了消夜。

这吃食真是讲究

一把青

郭轸和朱青结婚以后,也住在我们仁爱东村里。郭轸有两个礼拜的婚假,本来他和朱青打算到杭州去度蜜月的,可是还没有去成,猛然间国内的战事便爆发了。伟成他们那个大队被调到东北去。

新婚遍劳燕分飞

伟成和郭轸他们一去便了无踪迹。忽而听见他们调到华北,忽而又来信飞到华中去了,几个月来一次也没回过家。这个期间,朱青常常和我在一起。有时我教她做菜,有时我教她织毛衣,也有时我却教她玩几张麻将牌。

等待丈夫的过程,靠打麻将

从前看京戏,伍子胥过昭关一夜便急白了头发,那时我只道戏里那样做罢了,人的模样儿哪里就变得那么厉害。那晚回家,洗脸的当儿,往镜子里一端详,才猛然发觉原来自己也洒了一头霜,难怪连朱青也认不出我来了。

多年后到了台湾,再次与故人相见

岁除

长春路底的信义东村里,那些军眷宿舍的矮房屋,一家家的烟囱都冒起了炊烟;锅铲声、油爆声,夹着一阵阵断续的人语喧笑,一直洋溢到街上来。除夕夜已渐渐进入高潮——吃团圆饭——的时分了。

春节的味道,哪里都是一样

王铭章就是我们的团长。天亮的时候,我骑着马跟在他后头巡察,只看见火光一爆,他的头便没了,他身子还直板板坐在马上,双手抓住马缰在跑呢。

头没了,人还在马上

我眼睛还来不及眨,妈的!自己也挨轰下了马来,我那匹走马炸得肚皮开了花,马肠子裹得我一身。日本鬼以为我翘掉了,我们自己人也以为我翘掉了。躺在死人堆里,两天两夜也没有人来理。后来我们军队打胜了来收尸,才把老子挖了出来。

死人堆里爬出来

那片血一般红的杜鹃花

“表哥,”丽儿指着那个男人对我说道,“王雄说,他可以那样爬着走好几里路呢。”

“那是从前打仗的时候啊——”王雄赶忙辩道,他的口音带着浓浊的湖南土腔。

他告诉我说,他原是湖南乡下种田的,打日本人抽壮丁给抽了出来。他说他那时才十八岁,有一天挑了两担谷子上城去卖,一出村子,便让人截走了。“我以为过几天仍旧回去的呢,”他笑了一笑说道,“哪晓得出来一混便是这么些年,总也没能回过家。”“表少爷,你在金门岛上看得到大陆吗?”

想念家乡和家乡的媳妇

孤恋花

我替娟娟换洗了一番,服侍她睡到我床上去,她却一直昏醉不醒,两个肩膀犹自冷得打哆嗦。我拿出一条厚棉被来,盖到她身上,将被头拉起,塞到她的下巴底下,盖得严严的。我突然发觉,我有好多年没有做这种动作了。

相当有经验

花桥荣记

提起我们花桥荣记,那块招牌是响当当的。当然,我是指从前桂林水东门外花桥头,我们爷爷开的那家米粉店。

爷爷是靠卖马肉米粉起家的,两个小钱一碟,一天总要卖百把碟,晚来一点,还吃不着呢。

到了台湾,学着爷爷做桂林米粉

秋思

园子里一道夕阳,斜铺在草坪上,那些朝鲜草草尖子已经泛着点点的黄斑,通到大门的那条石径上,几片落叶,给风吹得簌簌地在打转子。

很有意境

游园惊梦

“钱夫人,请用碗翅吧。”程参谋盛了一碗红烧鱼翅,加了一匙羹镇江醋,搁在钱夫人面前,然后又低声笑道:“这道菜,是我们公馆里出了名的。”

鱼翅还要配着陈醋

钱夫人只得举起了杯子,缓缓地将一杯花雕饮尽。酒倒是烫得暖暖的,一下喉,就像一股热流般,周身游荡起来了。可是台湾的花雕到底不及大陆的那么醇厚,饮下去终究有点割喉。

所以才要放梅子

冬夜

“他们都抢着问,我们当时怎样打赵家楼的,我跟他们说,我们是叠罗汉爬进曹汝霖家里去的。第一个爬进去的那个学生,把鞋子挤掉了。打着一双赤足,满院子乱跑,一边放火。‘那个学生现在在哪里?’他们齐声问道。我说:‘他在台湾一间大学教书,教拜伦。’那些美国学生一个个都笑得乐不可支起来——”

革命好像开玩笑

我们过去的光荣,到底容易讲些,我可以毫不汗颜地对我的外国学生说:‘李唐王朝,造就了当时世界上最强盛、文化最灿烂的大帝国。’——就是这样,我在外国喊了几十年,有时也不禁好笑,觉得自己真是像唐玄宗的白发宫女,拼命在向外国人吹嘘天宝遗事了——”

或者是东京梦华录

“我写了好几本书:《唐代宰相的职权》、《唐宋藩镇制度》,我还写过一本小册子叫《唐明皇的梨园子弟》,一共几十万字——都是空话啊——”吴柱国摇着手喊道,然后他又冷笑了一声,“那些书堆在图书馆里,大概只有修博士的美国学生,才会去翻翻罢了。”

“嵚磊,我对你讲老实话:我写那些书,完全是为了应付美国大学,不出版著作,他们便要解聘,不能升级,所以隔两年,我便挤出一本来,如果不必出版著作,我是一本也不会写的了。”

完成kpi

“柱国,有一件事,我一直不好意思向你开口——”“嗯?”“你可不可以替我推荐一下,美国有什么大学要请人教书,我还是想出去教一两年。”“可是——恐怕他们不会请中国人教英国文学哩。”“当然,当然,”余教授咳了一下,干笑道,“我不会到美国去教拜伦了——我是说有学校需要教教中文什么的。”

教英国文学的教授去美国实在是难

他从窗缝中,看到他儿子房中的灯光仍然亮着,俊彦坐在窗前,低着头在看书,他那年轻英爽的侧影,映在窗框里。余教授微微吃了一惊,他好像骤然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一般,他已经逐渐忘怀了他年轻时的模样了。他记得就是在俊彦那个年纪,二十岁,他那时认识雅馨的。那次他们在北海公园,雅馨刚剪掉辫子,一头秀发让风吹得飞了起来,她穿着一条深蓝的学生裙站在北海边,裙子飘飘的,西天的晚霞,把一湖的水照得火烧一般,把她的脸也染红了。他在《新潮》上投了一首新诗,就是献给雅馨的:

当你倚在碧波上满天的红霞便化做了朵朵莲花托着你随风飘去馨馨你是凌波仙子

看着儿子,想起了当年自己和妻子相遇的时候

国葬

那晚他分明看见他骑着他那匹“乌云盖雪”奔过来,向他喊道:“秦副官,我的指挥刀不见了。”吓得他滚下床来,一身冷汗,他就知道:“长官不好了!”

指挥刀丢了,噩梦

他突然记了起来,抗日胜利,还都南京那一年,长官到紫金山中山陵去谒陵,他从来没见过有那么多高级将领聚在一块儿,章司令、叶副司令、刘副长官,都到齐了。那天他充当长官的侍卫长,他穿了马靴,戴着白手套,宽皮带把腰杆子扎得挺挺的,一把擦得乌亮的左轮别在腰边。长官披着一袭军披风,一柄闪亮的指挥刀斜挂在腰际,他跟在长官身后,两个人的马靴子在大理石阶上踏得脆响。那些驻卫部队,都在陵前,排得整整齐齐地等候着,一看见他们走上来,轰雷般地便喊了起来:“敬礼——”

在葬礼上的敬礼,回忆起收复南京,策马上中山陵的敬礼

附录

先就《台北人》的表面观之,我们发现这十四个短篇里,主要角色有两大共同点:

一、他们都出身中国大陆,都是……随着国民政府撤退来台湾这一小岛的。离开大陆时,他们或是年轻人,或是壮年人,而十五、二十年后在台湾,他们若非中年人,便是老年人。

二、他们都有过一段难忘的“过去”,而这“过去”之重负,直接影响到他们目前的现实生活。这两个共同点,便是将十四篇串联在一起的表层锁链。

竟然还有鬼故事

《冬夜》里余教授的儿子俊彦,长得和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但他不是当年满怀浪漫精神的余嵚磊,却是个一心想去美国大学念物理的男学生。

白先勇对这些大陆人之“不肯”放弃过去,虽然有一点嘲讽的味道,但我认为却是同情远超过批评,怜悯远超过讥诮。

《台北人》中之人物,我们大约可分为三类:

一、完全或几乎完全活在“过去”的人。

二、保持对“过去”之记忆,却能接受“现在”的人。

三、没有“过去”,或完全斩断“过去”的人。

白先勇甚至可能会抱有他笔下的赖鸣升(《岁除》)差不多的心情:没有伤痕的人不是能够随便提得“台儿庄”三个字的

人家真是有回忆过去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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